诸将五首

朝代:作者: 杜甫 体裁: 七律

汉朝陵墓对南山,胡虏千秋尚入关。

昨日玉鱼蒙葬地,早时金碗出人间。

见愁汗马西戎逼,曾闪朱旗北斗殷。

多少材官守泾渭,将军且莫破愁颜。

韩公本意筑三城,拟绝天骄拔汉旌。

岂谓尽烦回纥马,翻然远救朔方兵。

胡来不觉潼关隘,龙起犹闻晋水清。

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

洛阳宫殿化为烽,休道秦关百二重。

沧海未全归禹贡,蓟门何处尽尧封。

朝廷衮职虽多预,天下军储不自供。

稍喜临边王相国,肯销金甲事春农。

回首扶桑铜柱标,冥冥氛祲未全销。

越裳翡翠无消息,南海明珠久寂寥。

殊锡曾为大司马,总戎皆插侍中貂。

炎风朔雪天王地,只在忠臣翊圣朝。

锦江春色逐人来,巫峡清秋万壑哀。

正忆往时严仆射,共迎中使望乡台。

主恩前后三持节,军令分明数举杯。

西蜀地形天下险,安危须仗出群材。

注释注释:韩公本意筑三城, 拟绝天骄拔汉旌。

岂谓尽烦回纥马, 翻然远救朔方兵。

胡来不觉潼关隘, 龙起犹闻晋水清。

独使至尊忧社稷, 诸君何以答升平?

《诸将五首》是一组政治抒情诗,唐代宗大历元年(766)作于夔州。

这里选的是其中第二首。

当时安史之乱虽已平定,但边患却未根除,诗人痛感朝廷将帅平庸无能,故作诗以讽。

正是由于这样的命意,五首都以议论为诗。

在律诗中发绝大议论,是杜甫之所长,而《诸将》表现尤为突出。

施议论于律体,有两重困难,一是议论费词,容易破坏诗的凝炼;

二是议论主理,容易破坏诗的抒情性。

而这两点都被作者解决得十分妥善。

题意在“诸将”,诗却并不从这里说起,而先引述前贤事迹。

“韩公”,即历事则天、中宗朝以功封韩国公的名将张仁愿。

最初,朔方军与突厥以黄河为界,神龙三年(707),朔方军总管沙吒忠义为突厥所败,中宗诏张仁愿摄御史大夫代之。

仁愿乘突厥之虚夺漠南之地,于河北筑三“受降城”,首尾相应,以绝突厥南侵之路。

自此突厥不敢逾山牧马,朔方遂安。

首联揭出“筑三城”这一壮举及意图,别有用意。

将制止外族入侵写成“拟绝天骄(匈奴自称“天之骄子”,见《汉书》)拔汉旌”,就把冷冰冰的叙述化作激奋人心的图画,赞美之情洋溢纸上。

不说“已绝”而谓之“拟绝”,一个“拟”字颇有意味,这犹如说韩公此举非一时应急,乃百年大计,有待来者继承。

因而首联实为“对面生情”,明说韩公而暗着意于“诸将”。

颔联即紧承此意,笔锋一转,落到“诸将”方面来。

肃宗时朔方军收京,败吐蕃,皆借助回纥骑兵,所以说“尽烦回纥”。

而回纥出兵,本为另有企图,至永泰元年(765),便毁盟联合吐蕃入寇。

这里追述肃宗朝借兵事,意在指出祸患的原由在于诸将当年无远见,因循求助,为下句斥其而今庸懦无能、不能制外患张本。

专提朔方兵,则照应韩公事,通过两联今昔对照,不著议论而褒贬自明。

这里,一方面是化议论为叙事,具体形象;

一方面以“岂谓”、“翻然”等字勾勒,带着强烈不满的感情色彩,胜过许多议论,达到了含蓄、凝炼的要求。

“尽烦回纥马”的失计,养痈遗患,五句即申此意。

安禄山叛乱,潼关曾失守;

后来回纥、吐蕃为仆固怀恩所诱连兵入寇。

“胡来不觉潼关隘”实兼而言之。

潼关非不险隘,而今不觉其险隘,正是讥诮诸将无人,亦是以叙代议,言少意多。

六句突然又从“诸将”宕开一笔,写到代宗。

龙起晋水云云,是以唐高祖起兵晋阳譬喻,赞扬代宗复兴唐室。

传说高祖师次龙门,代水清;

而至德二载(757)七月,岚州合关河清,九月广平王(即后来的代宗)收西京。

事有相类,所以引譬。

初收京师时,广平王曾亲拜回纥马前,祈免剽掠。

下句“忧社稷”三字,着落在此。

六句引入代宗,七句又言“独使至尊忧社稷”,这是又一次从“对面生情”,运用对照手法,暴露“诸将”的无用。

一个“独”字,意味尤长。

盖收京之后,国家危机远未消除,诸将居然坐享“升平”,而“至尊”则独自食不甘味(至少诗人认为是这样),言下之意实深,如发出来便是堂堂正正一篇忠愤填膺的文章。

然而诗人不正面下一字,只冷冷反诘道:“诸君何以答升平?

”戛然而止,却“含蓄可思”。

这里“诸君”一喝,语意冷峭,简劲有力。

对于七律这种抒情诗体,“总贵不烦而至”(《诗镜总论》)。

而作者能融议论于叙事,两次运用对照手法,耐人玩味,正做到“不烦而至”。

又通过惊叹(“岂谓”二句)、反诘(“独使”二句)语气,为全篇增添感情色彩。

议论叙事夹情韵以行,便绝无“伤体”(伤抒情诗之体)之嫌。

在遣词造句上,“本意”、“拟绝”、“岂谓”、“翻然”、“不觉”、“犹闻”、“独使”、“何以”等字前后呼应,使全篇意脉流贯,流畅中又具转折顿宕,所谓“纵横出没中,复含酝藉微远之致”(《说诗晬语》),也加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周啸天)--------------------------公自永泰元年夏去蜀至云安,次年春,自云安至夔州。

据末章云“巫峡清秋”,当是大历元年秋在夔州作。

其前二章乃追论去年事也。

汉朝陵墓对南山①,胡虏干秋尚入关②。

昨日玉鱼蒙葬地,早时金碗出人间③。

见愁汗马西戎逼,曾闪朱旗北斗殷④。

多少材官守泾渭⑤,将军且莫破愁颜⑥。

(首章为吐蕃内侵,责诸将不能御寇。

上四叹往事,下四虑将来。

顾注陵墓对南山,见其近在内地,而吐蕃入关发冢,其祸烈矣。

不忍斥言,故借汉为比。

广德元年,柳伉上疏,谓犬戎犯关度陇,不血刃而入京师,劫宫阙,焚陵寝,即其事也。

此于禄山无涉。

张远注帝王曰陵,公卿曰墓。

玉鱼,应陵;

金碗,应墓。

钱笺昨日早时,言变乱倏忽。

愁汗马,指吐蕃入寇。

闪朱旗,谓焚宫烟焰。

蒙,是覆地,对出字为工。

汗马赤血,对朱旗自称。

顾注末句紧接上二,言前日之愁现在目中,岂可玩寇而遽破愁颜乎?

两愁字,丁宁致戒,不嫌重复。

卢注永泰元年九月,郭子仪请遣诸道节度,各出兵屯要害。

诸将犹击毯为乐。

故有末句。

)①王浚表:“倾乱汉朝。

”《长安志》:终南山,连亘蓝田诸县,西汉诸陵及大臣墓多与之相对。

②晁错书: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

③后汉赤眉发掘诸陵,取其宝货,此西京事。

董卓使吕布发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宝,此东京事。

诗言“陵墓对南山”,指西京也。

黄生曰:三四,叙陵墓发掘之惨。

本恶境而出以雅语,若张载《七哀》诗“便房启幽户,珠押离玉体”,便觉出言直致矣。

《两京新记》:宣政门内,曰宣政殿。

初成,每见数十骑驰突出,高宗使巫祝刘明奴问其所由。

鬼曰:“我汉楚王戊太子,死葬于此。

”奴曰:“《汉书》,戊与七国反,诛死无后,焉得葬此?

”鬼曰:“我当时入朝,以道远不从坐,后病死,天子于此葬我。

《汉书》自遗误耳。

”明奴因宣诏,欲为改葬。

鬼曰:“出入诚不安,改葬幸甚。

天子敛我玉鱼一双,今犹未朽,勿见夺也。

”明奴以事奏闻。

及发掘,玉鱼宛然,棺柩略尽。

《汉武帝故事》:邺县有一人,于市货玉杯,吏疑其御物,欲捕之,因忽不见。

县送其器,推问,乃茂陵中物也。

霍光自呼吏问之,说市人形貌如先帝。

朱注《南史》:沈炯,为魏所虏。

尝独行,经汉武通天台,为表奏之。

其略曰:“甲帐珠帘,一朝零落;

茂陵玉碗,遂出人间。

”即此事也。

《搜神记》:卢充家西有崔少府墓。

充一日入一府舍,见少府。

少府以小女与充为婚。

三日,崔曰:“君可归,女生男,当以相还。

”居四年,三月三日,临水戏,忽见崔氏抱儿还充,又与金碗,并赠诗。

充取儿、碗及侍,女忽不见。

充诣市卖碗,崔女姨母曰:“昔吾妹之女,未嫁而亡,赠一金碗着棺中。

”《杜诗博议》:戴叔伦《赠徐山人》诗:“汉陵帝子黄金碗,晋代仙人白玉棺。

”可见玉鱼、金碗,皆用西京故事,实与汉朝陵墓相应,但汉后稗史自《西京杂记》、《风俗通》、《拾遗记》诸书外,传者绝少,无从考据耳。

卢充幽婚,恐尚非的证。

胡应麟曰:早时金碗出人间,说者谓用“茂陵玉碗遂出人间”语,以上有玉鱼字,遂易作金碗。

或谓卢充幽婚,自有金碗事,杜不应窜易原文。

然单主卢充,又落汗漫。

二说迄今分拏。

不知杜盖以金碗字入玉碗语,一句中事词串用,两无痕迹,如《伯夷传》杂取经子,镕液成文。

正此老炉锤妙处,而注家并失之。

淮阴侯云:“此自兵法,顾诸君不省耳。

”余于注杜者亦云。

④按:赵次公曰:闪朱旗于北斗城中,闲暇自若。

此以闲对逼,似为工称。

但汗马西戎四字,既属连用,则朱旗斗城不应凑用。

朱注指为旗上斗星,则殷字正与闪字相应。

周必大曰:《汉书》有朱旗绛天,此云朱旗北斗殷,见斗亦赤矣。

殷,红色也,修书时避唐宣宗讳,故改作闲耳。

考《左传》:“三辰旗旅。

”疏云:“画北斗七星。

”《汉书》:“招摇灵旗,九夷宾将。

”注:“画招摇于旗,以征伐。

招摇,北斗第七星也。

”《东观汉纪》:段熲征还京师,鼓吹曲盖朱旗骑马,殷天蔽日。

《左传》:左轮朱殷。

张希良曰:注家以少陵父名闲,因改闲为殷,非也。

上云“西戎逼”,下云“北斗闲”,二字反对,言戎马之急如此,而我军旗帜高并北斗者,悠扬闪烁,如此闲暇,则其逗留玩寇可知矣。

当从赵次公之说。

且闲字从木,同字从月,义同而点画各别,何嫌名之可讳乎?

又如“娟娟戏蝶过闲幔”,正与急湍相反对,若改作开幔,意致索然。

⑤《杜臆》:《唐志》:李林甫请停上下鱼书,自是徒有兵额官吏,而戎器、驼马、锅幕、糗粮俱为矣。

时府人目番上宿卫者曰侍官,而六军宿卫皆市人矣。

今吐蕃为寇,当拒之于疆场,而第守泾渭,已在畿辅之内,况材官不知其多少,大抵皆侍官辈耳。

《通鉴》:永泰元年九月,回纥、吐蕃合兵围泾阳,及暮,二虏退屯北原。

《越绝书》:多少为备。

《前汉书》:“材官蹶张。

”注:“材官,武技之臣。

”又,“发巴蜀材官。

”应劭曰:“材官,有材力者。

”王勃诗:“赖此释愁颜。

”⑥宋之问诗:“破颜看鹊喜。

”其二韩公本意筑三城①,拟绝天骄拔汉旌②。

岂谓尽烦回纥马,翻然远救朔方兵③。

胡来不觉潼关隘,龙起犹闻晋水清④。

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⑤?

(次章,为回纥入境,责诸将不能分忧。

在四句分截。

筑城本以御戎,岂料国家多难,反借之以平寇乱。

如至德二载,香积新店之捷,以回纪复两京。

永泰元年,泾阳轻骑之盟,以回纥退吐蕃。

子仪前后用兵,皆藉其助讨之力。

所谓“尽烦回纥马”、“远救朔方兵”也。

曰“岂谓”,见事出意外;

曰“翻然”,见彼有悔心。

当时潼关破后,广平出师。

是秋,合关河清,此真主龙兴之象也。

今杂虏侵境,忧在至尊,诸将何不思奋身报国,以致升平乎?

四句,作抑扬诘问语,其意自明。

按《册府元龟》:高祖师次龙门县,代水清。

赵次公云:至德二年七月,岚州合关河清三十里。

此龙起晋水清之一证也。

诗盖以祖宗之起兵晋阳,比广平之兴复京师,广平王即代宗,故下文接以至尊。

《博议》解胡来句,谓回纥自西北而来,不由潼关。

果如其说,何不云萧关、散关乎?

其解龙起句,谓太宗龙兴晋阳,请兵突厥。

却辗转牵合,文气不顺矣。

)①《世说》:山涛与诸尚书言孙吴用兵本意。

②《旧唐书·张仁愿传》:景龙二年,拜左卫大将军,同中书门下三品,封韩国公。

神龙三年,仁愿于河北筑三受降城。

先是朔方与突厥以河为界,河北岸有拂云祠,突厥每入寇,必祷祠,候冰合而入。

时默啜西击娑葛,仁愿乘虚夺漠南之北,筑三城,首尾相应。

以拂云祠为中城,东西相去各四百里,皆据津济,遥相接应。

北拓三百余里,于中头朝那山北置烽燧一千八百所。

自是突厥不得度山放牧,朔方无复侵掠。

《新书》:中城南直朔方,西城南直灵武,东城南直榆林。

《史记·淮阴侯传》:“驰入赵壁,拔赵旗,立汉赤帜。

”按:天骄拔汉族,五字连读。

言回纥本欲拔去汉旌,自三城既筑,则绝其拔族之路矣。

③《蜀志·吕凯传》:翻然改图。

④一行《并州起义堂颂》:我高祖龙跃晋水,凤翔太原。

⑤《梅福传》:升平可致。

其三洛阳宫殿化为烽①,休道秦关百二重②。

沧海未全归禹贡③,蓟门何处尽尧封④。

朝廷衮职谁争补⑤?

天下军储不自供⑥。

稍喜临边王相国⑦,肯销金甲事春农。

(此章为乱后民困,责诸将不行屯田。

在四句分截。

洛阳潼关,忆安史陷京。

沧海蓟门,伤河北余孽。

顾注衮职谁补,言相皆出将。

储不自供,言兵弗知农。

王相国,此相而出将者。

事春农,则兵亦知农矣。

稍喜有二义,诸镇不知屯种,而缙独举行之,是为稍喜。

缙素党附元载,此事在所节取,亦足稍喜也。

当时李抱真为潞泽节度使,籍民,免其租税,给弓矢,使农隙习武。

既不废朝廷廪给,而府库亦充实。

郭子仪以河中乏食,自耕百亩,将士效之,皆不劝而耕。

此即军储之能自供者。

诗但举王缙而不及李、郭,时缙为河南副元帅,特就河北诸帅而较论之耳。

玩临边二字可见。

)①《后汉·董卓传》:李放火烧宫殿官府,居人悉尽。

曹植诗“洛阳何寂寞,宫殿尽饶焚”,正指此也。

《通鉴》:天宝十四载十二月,安禄山陷东京。

十五载六月,破潼关。

②《汉纪》:“秦得百二焉。

”注:“秦地险固,二万人足当诸侯百万人。

”③沧海,指《禹贡》青州之域。

《十洲记》:沧海,在北海中,水皆苍色,神仙谓之沧海。

庾信诗:“蓟门还北望。

”④朱注尽尧封,如《王制》“北不尽恒山,南不尽衡山”之尽。

俗本作觅,非。

《吏记》:周封尧后于蓟,故曰尧封。

王胄诗:“比屋降尧封。

”⑤朱注此用衮职,与《毛诗》不同。

《后汉·法真传》:“臣愿圣朝,就加衮职。

”注:“衮职,三公也。

”⑥焦竑曰:唐府乓之制,寓农于兵,军粮皆所自给。

今府兵法坏,而兵饷多取之饷,故云“军储不自供”。

《西都赋》:储不改供。

汉乐府:“苍梧多腐粟,无益诸军储。

”⑦《旧唐书》:广德二年,王缙拜同平章事,其年八月,代李光弼都统河南、淮西、山南东道诸节度行营事,兼领东京留守,岁余,迁河南副元帅,请减军资钱四十万贯,修东都殿宇。

谢脁启:“临边三事,既谢张温。

”⑧蔡文姬诗:“金甲耀日光。

”汉元帝诏:“方春农桑兴。

”其四回首扶桑铜柱标①,冥冥氛祲未全销②。

越裳翡翠无消息③,南海明珠久寂寥④。

殊锡曾为大司马⑤,总戎皆插侍中貂⑥。

炎风朔雪天王地⑦,只在忠臣翊圣朝⑧。

(此章为贡赋不修,责诸将不能怀远。

在四句分截。

岭南未靖,贡献久稀,由诸将膺异宠,拥高官,而不尽抚绥之道,故思忠臣恤民,以辅翼朝廷。

黄生注前三首道两京之事,皆翘首北顾,此则道南中之事,故以回首发端。

顾注岭南自明皇南诏之败,继以中原多故,其地未平。

越裳国,在交趾南。

南海郡,即广州府。

炎风朔雪,以极南极北之地言。

《杜臆》:殊锡而为大司马,则兵权在握,总戎而兼侍中衔,则事无中制,何以不能收复旧疆耶。

)①《十洲记》:扶桑,在碧海之卯地,一面万里。

《南史》:林邑国,汉日南郡象林县,古越裳界也。

北接九真郡南界。

水步道二百余里有西屠夷,亦称王。

马援所植两铜柱,表汉界处也。

《新唐书》:环王,本林邑,其南浦有五铜柱山,形若倚盖,西重岩,东涯海。

明皇令特进何履光以兵定南诏,复立马援铜柱,乃还。

宋之问诗:“铜柱海南标。

”②王僧达诗:“远山敛氛祲。

”③《周外纪》:成王六年,交趾南有越裳氏,重译来朝,献白雉。

《唐书·志》:驩州日南郡有越裳县。

《周书》:成王时,苍梧献翡翠。

《说文》:“翡,赤雀。

”“翠,青雀也。

”虞羲诗:“君去无消息。

”④《后汉书》:南海郡,武帝时置。

《唐志》:岭南道有南海县。

《汉·西域传赞》:孝武之世,睹犀布玳瑁,则建朱崖七郡。

自是之后,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官。

《岭表录异》:廉州有大池,谓之珠池,每年刺史修贡。

《子虚赋》:“寂寥无声。

”⑤傅亮《进宋元帝诏》:“敬授殊锡,光启疆宇。

”⑥《唐书》:门下省,侍中二人,正二品,掌出纳帝命,相礼仪。

与左右常侍、中书令,并金蟑珥貂。

⑦《管子》:南至委火炎风之野。

张正见赋:“朔雪映夜舟。

”《记》:临诸侯曰天王。

邵注天王,用《春秋》例,大一统也。

⑧陆机《豪士赋》:“忠臣所为慷慨。

”《左传》:叔向语宣子曰:“文公之霸也,翼戴天子。

”后汉冯衍书:“圣朝享尧舜之荣。

”钱谦益曰:此深戒朝廷不当使中官为将也。

杨思勖讨安南五溪,残酷好杀,故越裳不贡。

吕太一收珠南海,阻兵作乱,故南海不靖。

李辅国以中官拜大司马,所谓殊锡也。

鱼朝恩以中官为观军容使,所谓总戎也。

泽州陈冢宰力辩其非。

其一谓安南五溪之变,在思勖未至之先,有本传可证,不当以越裳不贡责之思勖。

其一谓吕太一既平后,曾收珠千余日,有杜诗可证,不当以南海久寂责之太一。

其一谓汉武帝置大司马,为武官极品。

唐之兵部尚书不可称大司马,唐兵部尚书乃正三品。

辅国进封司空,兼中书今,进封博陆郡王,三品之官,何足异乎?

若唐之诸帅,其下各有行军司马及军司马,所谓大司马者,应指副元帅、都统节度使、都督府,都护府等官,专征伐之柄者言。

且安南常设大都护以掌统诸番,此亦可证,所谓殊锡,大约非常宠锡,为朝廷亲信重臣耳。

其一谓总戎之名,节度使皆可称,如杜诗,“总戎楚蜀”以赠高适,“闻道总戎”以赠严武,何必观军容使始云总戎耶?

《唐·百官志》:门下省,侍中二人,正二品。

左散骑,常侍二人,正三品。

注云:左散骑与侍中为左貂,右散骑与中书令为右貂。

考马燧、浑瑊,皆拜侍中,初非中人也。

《百官志》中人有内侍省监、内常侍诸称,而无侍中。

《宦者传》诸宦官有封为王公,进为中书今者,亦无侍中。

今以鱼朝恩当之,误矣。

所谓“总戎皆插侍中貂”,当指节度使而带宰相之衔者。

其五锦江春色逐人来①,巫峡清秋万壑哀②。

正忆往时严仆射③,共迎中使望乡台④。

主恩前后三持节⑤,军令分明数举杯⑥。

西蜀地形天下险⑦,安危须仗出群材⑧。

(此章为镇蜀失人,而思严武之将略。

通首逐句递下,此流水格也。

细玩文气,望乡台与锦江相应,出群材与军令相应。

仍于四句作截。

大历元年,公自云安下夔州。

其云锦江春色者,从上流而言,正想到台前迎使也,触景生哀,伤及严公。

仆射,乃卒后赠官。

迎使,是幕僚同事。

三持节,言朝廷倚重。

数举杯,言军中整暇。

地险易乱,故须异才出镇,惜乎继起无人耳。

《旧唐书》:武初以御史中丞出为绵州刺史,迁东川节度使,再拜成都尹,仍为剑南节度使。

所谓先后三持节也。

顾注只军令分明一句,便见折冲樽俎中,具有多少韬略。

频数举杯,如《严公厅宴》及《晚秋摩诃池》之类是也。

或因《八哀》诗有“忧国只细倾”句,遂云但数次举杯,失其旨矣。

细倾,言饮不至醉耳,非谓停止宴会也。

设三镇蜀中,只几次举酒,反觉仓皇窘迫,不似雅歌投壶气象。

西蜀地险,外则吐蕃见侵,内则奸雄穷据也。

安危须仗,所谓“公来雪山重,公去雪山轻”也。

)①阴铿诗:“上林春色满。

”②殷仲文诗:“独有清秋日。

”又:“哀壑叩虚牝。

”③《后汉·王常传》:光武曰:“每念往时共更艰厄,何日忘之。

”仆射,秦官名。

《汉官仪注》:师古曰:射,本如字读。

古重射,每官必有主射课督之,故名。

今射音夜,泥。

④《汉书·田横传》:中使还报。

又《宦者传》凡诏所征求,皆令西园驺密约敕,号曰中使。

《文选注》:天子私使曰中使。

《成都记》:望乡台,与升仙桥相去一里,管华阳县。

⑤王褒《四子讲德论》:“皇泽丰沛,主恩满溢。

”《汉书·冯奉世传》:“辄持节将兵追击。

”⑥《管子》:“作内政而寄军令。

”诸葛孔明《劾廖立表》:“部伍分明。

”周明帝诗:“举杯延故老。

”⑦《李斯传》:“西蜀丹青不为采。

”陈琳书:“汉中地形。

实有险固。

”⑧镇蜀得人,安则可以销萌,危则可以戡乱。

不必引《荀子》“安国之危”解。

《世说》:殷中军曰:“韩康伯居然是出群器。

”钱谦益曰:是时,崔旰、柏茂林等交攻,杜鸿渐唯事姑息,奏以节度让旰、茂林等各为本州刺史。

上不得已,从之。

鸿渐以三川副元帅兼节度,主恩尤重,然军令分明,有愧严武多矣。

故感今思昔,必如严武出群之才,斯可当安危重寄,而慨鸿渐之非其人也。

又曰:鸿渐入蜀,以军政委崔旰,日与僚属纵酒高会,追思严武之军令,实暗议鸿渐之日饮不事事,有负主恩耳。

旧解谓此诗“春”“秋”,就永泰元年说,非也。

是秋,公在云安,不当云巫峡,且前章云“南海明珠久寂寥”,亦不在永泰间也。

按公诗有云:“自平中官吕太一,收珠南海千余日。

近供生犀翡翠稀,复恐征戍干戈密。

”太一之叛,在广德元年十一月,随即削平。

自广德二年、永泰元年至大历元年秋,中经闰月,约计千余日矣。

彼云近供稀,犹此言久寂寥也。

想南海既平而复梗,又在是年深秋,彼此互证,断知其作于大历元年秋日矣。

郝敬曰:此以诗当纪传,议论时事,非吟风弄月,登眺游览,可任兴漫作也。

必有子美忧时之真心,又有其识学笔力,及能斟酌裁补,合度如律。

其各首纵横开合,宛是一章奏议、一篇训诰,与三百篇并存可也。

又曰:五首,慷慨蕴籍,反覆唱叹,忧君爱国,绸缪之意,殷勤笃至。

至末及蜀事,深属意于严武,盖己尝与共事,而勋业未竟,特致惋惜,亦有感于国士之遇耳。

陆诗雍曰:《诸将》数首,皆以议论行诗。

黄生曰:《有感》五首与《诸将》相为表里,大旨在于忠君报国,休兵恤民,安边而弭乱。

其老谋硕画,款款披陈,纯是至诚血性语。

王嗣奭曰:五章结语,皆含蓄可思。

西戎见逼,诸将之罪,第云“且莫破愁颜”。

社稷方优,诸将之罪,第云“何以答升平”。

屯田不举、此当事者失策,第称王相国以相形。

广南未靖,此抚绥者失宜,第举忠臣翊圣以相劝。

崔旰之乱,杜鸿渐不能会讨,独称严武出群,以见继起者之失人。

皆得诗人温柔敦厚之旨,故言之者无罪,而闻之者可以戒。

泽州陈冢宰廷敬曰:五首,合而观之,汉朝陵墓、韩公三城、洛阳宫殿、扶桑铜柱、锦江春色,皆从地名叙起。

分而观之,一二章言吐蕃、回纥,其事封,其诗章句法亦相似:三四章言河北、广南,其事封,其诗章句法又相似;

末则收到蜀中,另为一体。

杜诗无论其他,即如此类,亦可想见当日炉锤之法,所谓“晚节渐于诗律细”也。

与《秋兴》诗并观,愈见。

-----------仇兆鳌 《杜诗详注》-----------出处全唐诗:卷230_4姜葆夫、韦良成选注《常用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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