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五之二) 文
午枕 文注赏
午枕花前簟欲流,日催红影上帘钩。
窥人鸟唤悠扬梦,隔水山供宛转愁。
午枕花前簟欲流,日催红影上帘钩。
午枕:即午睡:簟(diàn):竹席 。
红影:红色的花影。
窥人鸟唤悠扬梦,隔水山供宛转愁。
悠扬:飘忽不定。
供(gōng):引起。
宛转:缠绵,难以名状。
参考资料: 1、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58 2、 刘逸生.王安石诗选:香港三联出版社,1983:206-207 3、 高克勤.王安石诗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186-187 4、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7:80
午枕花前簟欲流,日催红影上帘钩。
窥人鸟唤悠扬梦,隔水山供宛转愁。
这首诗将午睡醒来、由恍惚到清醒的瞬间感受和心理的复杂变化描写得淋漓尽致。
诗的首句写春日午睡时将睡未睡的感觉,“花前”点出是春天季节,又照应下句的“红影”;
“簟欲流”既指卧席波浪形的花纹,又指竹席光滑清凉如水,睡意朦胧间,仿佛感到竹席变成了缓缓流动的波浪,十分惬意。
次句写睡醒之感,这一觉睡得舒适漫长,醒来时只见花影投射到帘钩之上,正午花影最短,不会遮住帘钩,故而可看出此时日光已经西移,“催”字表达出惊讶时光过得飞快的心理感觉,又从侧面形容梦之酣畅。
三、四句写醒来后心理的落差和变化,醒来耳中听得鸟鸣,却怀疑美梦正是被鸟鸣唤醒,寻声望去,似乎鸟儿也在窥望自己,于是主观感情倾向认为是鸟儿有意唤醒自己,心头生起一种惆怅之感,再往远处眺望,一水之隔的青山映入眼帘,于是愁绪变得更无穷无尽了。
“青山”在这里可说是现实生活的象征,因为它稳定不变并朝夕与自己相伴,看到它,才意识到令人迷恋的梦已飘远,思绪猛然回到现实中,定叫作者愁肠宛转。
理想和现实是人类永无休止的矛盾:人类不断地追求美好的理想,但和现实总有极大的差距:人类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但永远不可能到达完美的理想境界: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不尽地追求和自我完善的历史。
无论是美好的“悠扬梦”,还是象征意义上的“隔水山”,都是以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矛盾冲突的心境构成了审美境界。
这种审美境界因符合人类心理深层中的企恋心态,而获得了审美的普遍性和永恒性。
再从艺术上看,“悠扬梦”给人以美的朦胧感,“隔水山”则展示了美的距离感。
从审美的欣赏角度看,朦胧感和距离感有助于增强关感。
加上句法新颖,对仗工整,声情和语意浑然一体,令人击节叹赏。
当然,此诗的前二句也是相当出色的,如“簟欲流”、“日催红影”,或写出幻觉中的动感,或将太阳拟人化,炼字琢句新鲜独创,雅丽精绝。
全诗转折自然,委婉含蓄,体现一种整体的美,令人味之不尽。
参考资料: 1、 霍松林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251-252 2、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58 3、 高克勤.王安石诗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186-187
登飞来峰 文
河北民 文赏
河北民,生近二边长苦辛。
家家养子学耕织,输与官家事夷狄。
今年大旱千里赤,州县仍催给河役。
老小相依来就南,南人丰年自无食。
悲愁天地白日昏,路旁过者无颜色。
汝生不及贞观中,斗粟数钱无兵戎!
河北民,生近二边长苦辛。
家家养子学耕织,输与官家事夷狄。
今年大旱千里赤,州县仍催给河役。
老小相依来就南,南人丰年自无食。
悲愁天地白日昏,路旁过者无颜色。
汝生不及贞观中,斗粟数钱无兵戎!
王安石早年的诗歌创作学习杜甫关心政洽、同情人民疾苦的现实主义精神,他的诗风也有取于杜诗的“沉郁顿挫”。
这首诗在王安石的早期诗作中是颇有代表性的,诗中反映河北人民在天灾人祸双重拆磨下的苦难生活,字字句句饱含血泪,并透露出诗人内心无比的沉痛和人溺己溺的焦虑。
这就有几分逼近杜诗的“沉郁”。
而诗人因采取转折累益、渐层深入、对比寄慨等表现手法而造成的文势跌宕之美,又可说是得力于杜诗的“顿挫”之妙。
“河北民,生近二边长苦辛”两句,开门见山地点明了一篇的题意。
辽与西夏是宋朝的敌国,按一般的想法,这一带的人民大概困于连年的战祸,自然难免要“长苦辛”了,但诗人压根儿没有提到这一点。
当时北宋王朝用屈辱的妥协换来了苟安局面,边界上本无大的战事,而边民的“辛苦”究竟有哪些,作者分三层来回答这一问题。
“家家养子学耕织,输与官家事夷狄。
”这是第一层。
河北之民,勤劳成习。
“家家”者,风气普遍,无一例外之谓也。
勤劳是取富之道。
男耕女织,勿使相失,按照孟子的说法,可“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
”(《孟子·梁惠王上》)可是现在的倩况却不然。
劳动所得先交给朝廷,朝廷转手送给辽国与西夏。
送的名目,说来痛心,对辽称“纳”,对西夏称“赐”。
“赐”字虽然比“纳”字中听些,但没有受人威胁而又“赐”人以物之理,王安石用一个“事”字来概括,可谓得体。
用予敌银、绢的办法来御敌,虽然有点荒唐,但这是北宋的一项国策,要长期奉行,因此河北之民只好“长苦辛”了。
在这一层中,前后两句在对比中造成转折之势,从而波浪式地把诗意向前推进。
“今年大旱千里赤,州县仍催给河役”。
这是第二层。
大旱之年,赤地千里,哀鸿遍野,作为官府,理应开仓赈济,活彼黎庶,但现实的情况恰恰相反,州县两级官吏不顾人民死活,把最有生产自救能力的丁壮抽去上河工,丢下老弱妇孺不管。
“仍”字见官府墨守陈规,赋役杂税,无一减免。
“催”字状其急如星火。
用字极为精确。
对外怯儒畏葸,对内凶狠强横,这也是北宋朝廷长期奉行的国策,因此河北之民又只好“长苦辛”了。
在这一层中,前后两句在对照中造成累叠之势,这是诗家所谓的“加一倍写法”,从而使文气旋转而下。
以下即写人民不得不离乡背井。
“老小相携来就南,南人丰年自无食。
”这是第三层。
边地既无活命希望,边民只好向南逃荒求生。
“老小相携”四字寓无限悲惨之意。
因为丁壮既为官府抽调,所剩只有老弱妇孺。
在忍饥挨饿的情况下长途跋涉,老弱需要搀扶,妇孺需要照顾,而现在一切都无所巴望,只好老小相携而行。
而一个诱人的消息在鼓舞着他们:南方丰收,就食有望。
但当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来到黄河之南以后,竟发现河南人民也在挨饿。
希望终于破灭。
至此,二边人民的生计完全断绝。
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必将困饿而死;
侥幸活下来的人,则更将“长”伴“苦辛”,永无尽期。
在这一层中,前后两句在映衬中造成开拓之势,从而暗示出“长苦辛”不是河北之民所独罹,河南之民以及其他内地之民无不如此;
“长苦辛”的原因,不止是因为“近边”、“大旱”,即使是内地与丰年照样不能幸免。
这就为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留下了想象空间,扩展了全诗的思想意义。
上述三层,紧扣开头“长苦辛”三字而来,一层比一层深入地铺叙了河北之民所受“苦辛”的可悲,字里行间还透露出诗人对这种现象的严重关注和对受苦人民的深切同情。
尽管前者是明写,后者是暗寓,但正由于在叙事中有主观的情韵,所以虽然用的是赋法,而感人的力量同样极为强烈。
至第三层叙毕,边民的深愁极苦已无以复加,作者的心情也惆怅难述,于是便转换角度,专事气氛的渲染:“悲愁白日天地昏,路旁过者无颜色。
”上句为正面描写,形容边民的悲愁之气犹如阴云惨雾,弥漫太空,致使白日为之无光, 天地为之昏黑。
下句为侧面描写,指出道旁行人见此惨象,也不禁感到悲痛欲绝,色沮神丧。
这两句都承上文理路而来,但前者虚,后者实,通过虚实相生,使诗中所写的内容更为惊心动魄,作者的感情脉络也趋于明朗。
篇末两句采用古今对比的手法寄托自己的深意:“汝生不及贞观中,斗粟数钱无兵戎!
”贞观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年号。
贞观十五年(641),唐太宗曾对侍臣谈到自己有二喜:“比年丰稔,长安斗粟直三、四钱,一喜也;
北虏久服,边鄙无虎,二喜也。
”(《资治通鉴》卷一九六)北宋积贫积弱的局面和对外退让的情形正好与唐太佘所说的“二喜”构成鲜明对比。
王安石用感叹的口吻对流民宣传“贞视之治”的美好,这不仅是对流民的安慰,更是对时政的批判。
参考资料: 1、 霍松林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199-201 2、 高克勤.王安石诗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26-27 3、 谭蔚.中国古代田园诗赏析:贵州人民出版社,1986:155-156 4、 雷启洪.王安石诗文赏析:广西人民出版社,1986:7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