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戊申岁,一春强半风雨,不可出户
雨中望粼墙桃花,殆欲零落,感人事之不齐,欢芳时之易失,信笔纪述,斐然成章。
桓司马谓树独如此,人何以堪,今乃信之矣刘郎老去,孤负几东风。
思前度,玄都观,旧游踪。
怕重逢。
新种桃千树,花如锦,应*我容颜改,浑不比、向时红。
我亦无情久矣,繁华梦、过眼成空。
纵而今再见,何似锦城中。
往事匆匆。
任萍蓬。
忆欢娱地,经行处,秦楼畔,灞桥东。
春冉冉,花可可,雾蒙蒙。
水溶溶。
几度题歌扇,欹醉帽,绕芳丛。
时序改,人面隔,鬓霜浓。
别有武陵溪上,秦人在、仙路犹通。
待前村浪暖,鼓楫问渔翁。
此兴谁同。
长怀望断,关塞莽然平。
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
黯销凝。
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
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
笳鼓悲鸣。
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
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
渺神京。
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
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
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羽葆霓旌。
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
有泪如倾。
注释注释:张孝祥的《 六州歌头》,是南宋初期爱国词中的杰作。
绍兴三十一年(1161)十一月,金主完颜亮举兵突破宋淮河防线,直趋长江北岸。
在向采石(在今安徽马鞍山)渡江时,被虞允文督水师迎击,大败而走。
宋金两军遂夹江东下,完颜亮至扬州为部下所杀,金兵退回淮河流域,暂时息战。
主战派大臣张浚奉诏由潭州(今湖南长沙)改判建康府(今江苏南京)兼行宫留守。
次年正月,高宗到建康,孝祥到此,这首词,即他在建康留守张浚宴客席上所赋。
上阕,描写江淮区域宋金对峙的态势 。
“长淮”二字,指出当时的国境线,含有感慨之意。
自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宋“与金国和议成,立盟书,约以淮水中流画疆”(《宋史·高宗纪》)。
昔日曾是动脉的淮河,如今变成边境。
这正如后来杨万里《初入淮河》诗所感叹的 :“人到淮河意不佳”,“ 中流以北即天涯!
”国境已收缩至此 ,只剩下半壁江山。
极目千里淮河,南岸一线的防御无屏障可守,只是莽莽平野而已。
江淮之间,征尘暗淡,霜风凄紧,更增战后的荒凉景象。
“黯销凝”一语,揭示出词人的壮怀,黯然神伤。
追想当年靖康之变,二帝被掳,宋室南渡。
谁实为之?
天耶?
人耶 ?
语意分明而着以“ 殆”、“非”两字,便觉摇曳生姿。
洙、泗二水经流的山东,是孔子当年讲学的地方,如今也为金人所占,这对于词人来说,怎能不从内心深处激起震憾、痛苦和愤慨呢?
自“隔水毡乡”直贯到歇拍,写隔岸金兵的活动。
一水之隔,昔日耕稼之地,此时已变为游牧之乡。
帐幕遍野,日夕吆喝着成群的牛羊回栏 。
“落日”句,语本于《诗·王风·君子于役》:“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
”更应警觉的是,金兵的哨所(区脱:胡人防敌的土室)纵横,防备严密。
尤以猎火照野,凄厉的笳鼓可闻,令人惊心动魄。
金人南下之心未死,国势仍是可危。
下阕,抒写复国的壮志难酬,朝延当政者苟安于和议现状,中原人民空盼光复,词情更加悲壮。
换头一段,词人倾诉自己空有杀敌的武器,只落得尘封虫蛀而无用武之地。
时不,徒具雄心,却等闲虚度。
绍兴三十一年的秋冬,孝祥闲居往来于宣城 、芜湖间,闻采石大捷,曾在《水调歌头·和庞佑甫》一首词里写道 :“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
”但到建康观察形势,仍感报国无门。
所以“渺神京”以下一段,悲愤的词人把词笔犀利锋鋩直指偏安的小朝廷。
汴京渺远,何时光复!
所谓渺远,岂但指空间距离之遥远 ,更是指光复时间之渺茫。
这不能不归罪于一味偷安的朝廷 。
“干羽方怀远 ”活用《尚书·大禹谟》“舞干羽于两阶 ”(干,盾;
羽,雉尾)故事。
据说舜大修礼乐,曾使远方的有苗族来归顺。
词人借以辛辣地讽刺朝廷放弃失地,安于现状。
所以下面一针见血揭穿说,自绍兴和议成后,每年派遣贺正旦、贺金主生辰的使者、交割岁币银绢的交币使以及有事交涉的国信使、祈请使等,充满道路,在金爱尽屈辱,忠直之士,更有被扣留或被杀害的危险,有被扣留或被杀害的危险。
即如使者至金,在礼节方面仍须居于下风。
岳珂《桯史》记载 :“⋯⋯礼文之际,多可议者,而受书之仪特甚。
逆亮(金主完颜亮)渝平,孝皇(宋孝宗)以奉亲之故,与雍(金世宗完颜雍)继定和好,虽易称叔侄为与国,而此仪尚因循未改,上(孝宗)常悔之 。
”这就是“若为情”——何以为情一句的事实背景,词人所以叹息痛恨者 。
“闻道”两句写金人统治下的父老同胞,年年盼望王师早日北伐收复天地。
“翠葆霓旌”,即饰以鸟羽的车盖和彩旗,是皇帝的仪仗,这里借指宋帝车驾 。
词人的朋友范成大八年后使金,过故都汴京,有《州桥 》一诗 :“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 。
忍泪失声询使者 ,几时真有六军来 !
”曾在陕西前线战斗过的陆游,其《秋夜将晓⋯⋯》一诗中也写道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
”皆可印证。
这些爱国诗人、词人说到中原父老,真是同深感慨 。
作者举出中原人民向往故国,殷切盼望复国的事实,就更深刻地揭露偏安之局是多么违反人民意愿,更使人感到无比气愤的事。
结尾三句顺势所至,更把出使者的心情写出来。
孝祥伯父张邵于建炎三年使金,以不屈被拘留幽燕十五年。
任何一位爱国者出使渡淮北去,就都要为中原大地的长期不能收复而激起满腔忠愤,为中原人民的年年伤心失望而倾泻出热泪。
“使行人到此”一句,“行人”或解作路过之人,亦可通。
北宋刘潜、李冠两首《六州歌头 》,一咏项羽事,一咏唐玄宗、杨贵妃事,末皆用此句格。
刘作曰“遣行入到此,追念痛伤情,胜负难凭”;
李作曰“使行人到此,千古只伤歌,事往愁多”。
孝祥此语大概亦袭自前人。
纵观全词,上阕又可各分为三小段,作者在章法上也颇费心思宴会的地点在建康,当词人唱出“长淮望断”,谁能不为之动容 ?
他不让听者停留在淮河为界的苦痛眼前现实,而且紧接着以“追想当年事”一语把大家的心绪推向北方更广大的被占区,加重其山河破碎之感 。
这时又突然以“隔水毡乡”提出警告,把众宾的注意力再引回到“胡儿打围涂塘北,烟火穹庐一江隔”(孝祥《和沈教授子寿赋雪 》诗句)的现实中来。
一阕之内,波澜迭起。
换头以后的写法又有变化。
承上阕指明的危急形势,首述恢复无期、报国无门的失望;
继斥朝廷的忍辱求和;
最后指出连过往的人《包括赴金使者》见到中原遗老也同样悲愤。
这样高歌慷慨,愈转愈深,不仅充分表达了词人的无限悲愤之情,更有力地激发起人们的爱国热情。
据南宋无名氏《朝野遗记》说 :“歌阕,魏公(张浚)为罢席而入”,可见其感人之深。
这首词的强大生命力就在于词人“扫开河洛之氛祲,荡洙泗之膻腥者,未尝一日而忘胸中”的爱国精神。
正如词中所显示,熔铸了民族的与文化的、现实的与历史的、人民的与个人的因素,是一种极其深厚的爱国主义精神。
所以一旦倾吐为词,发抒忠义就有“如惊涛出壑”的气魄(南宋滕仲固跋郭应祥《笑笑词》语 ,据称于湖一传而得吴镒,再传而得郭)。
同时 ,《六州歌头》篇幅长,格局阔大。
多用三言、四言的短句,构成激越紧张的促节,声情激壮,正是词人抒发满腔爱国激情的极佳艺术形式。
词中,把宋金双方的对峙局面,朝廷与人民之间的尖锐矛盾,加以鲜明对比。
多层次、多角度地展示了那个时代的宏观历史画卷,强有力地表达出人民的心声。
就象杜甫诗历来被称为诗史一样 ,这首《六州歌头》,也完全可以被称为词史。
出处引自"竹筠清课"http://www.zhuyunqingk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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