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门引 辛卯中秋望月
宦游南北,月明何处不相随。
十年九赋新词。
今夜清光如许。
无以侑金*。
想叨居此职,著甚推辞。
临风再思。
是有句欲来时。
除却广寒人见,尘世谁知。
天香一阵,恰飘动婆娑桂树枝。
秋影里、醉写乌丝。
暮霞照水,水边无数木芙蓉。
晓来露湿轻红。
十里锦丝步障,日转影重重。
向楚天空迥,人立西风。
夕阳道中。
叹秋色、与愁浓。
寂寞三千粉黛,临鉴妆慵。
施朱太赤,空惆怅、教妾若为容。
花易老、烟水无穷。
注释注释:陈藏一《话腴》:“赵昂总管始肄业临安府学,因踬无聊赖,遂脱儒冠从禁弁,升御前应对。
一日,侍阜陵跸之德寿宫。
高庙宴席间问今应制之臣,张抡之后为谁。
阜陵以昂对。
高庙俯睐久之,知其尝为诸生,命赋拒霜词 。
昂奏所用腔,令缀《婆罗门引》。
又奏所用意,诏自述其梗概。
即赋就进呈云:⋯⋯”进呈的就是以上这首词。
“阜陵”即宋孝宗赵构 ,阜陵名“永阜陵”,所以南宋人以“阜陵”称孝宗 ;
高庙即宋高宗赵构 ,构庙号“高宗”,后人因以“高庙”称之。
赵构退位后居住在“德寿宫”,因而宋人或以“德寿”代称宋高宗。
赵昂的这首词,是应宋高宗之命而作的,是一首“应制词” ;
以咏“拒霜”(即“木芙蓉”,或称“地芙蓉”、“木莲”等)为内容 ,因而它又是一首咏物词。
《话腴》又载:高宗看了这首词,十分欣赏,不但赏赐给赵昂不少银绢,还叫孝宗给升了官。
按照过去的惯例,“应制”的作品 ,往往是为统治者树碑立传的 ,存有较明显的阿谀奉承的痕迹的。
这首词却不然。
那么,宋高宗为什么还对它情有独钟呢?
这首词的咏物技巧比较高。
它处处紧扣住拒霜的特点,多方面着笔,务求尽善尽美。
从拒霜的生长习性上看,它多丛生在水边潮湿之地,所以词的起句便说:“暮霞照水,水边无数木芙蓉。
”用“木芙蓉”应“拒霜”,点题;
用“水边”交代其生长习性;
用“无数”交代其丛生的特点;
用“暮霞照水”作背景烘托,而且这个背景天光水色,色采斑斓,美不胜收。
拒霜在秋冬间开花,所以词中先用“楚天空迥,人立西风”透露出一派秋意,然后在下片中紧接着用“秋色”再次点明秋的季节。
着墨更多的是写拒霜花。
词的上片,写了三段时间中的拒霜花形象 :“暮霞”两句,是暗写晚霞映衬下的拒霜花 。
“ 暮霞”在这里既是写霞,其中也包括着花,只是花的形象没有明写,而是让读者从“暮霞”的色彩中去联想 。
当然,“暮霞”也可以理解为就是写花 ,“暮霞”只是个比喻,而以“木芙蓉”揭示这个比喻的实体 。
这里取前者 。
“晓来”一句是写早晨带露的拒霜花,用“轻红”略点花的实质形象。
拒霜花有粉红、白、黄等颜色品种,作者这里只取粉红一种 。
粉红而经“露湿”,更加娇嫩,故曰“轻红”。
“十里”两句,是用浓笔重彩正面写日转中天时拒霜花的形象。
“十里”极言其多,承“无数”而来;
“锦丝步障”,写艳阳之下,繁花漂亮无比、簇如屏幕(“步障”即屏幕)。
这使我们想起了王恺与石崇争斗豪华的场面:王恺“作紫丝布步障碧绫四十里”,石崇则“作锦步障五十里以敌之”(《世说新语·汰侈》)。
这里则是拒霜花组成的“ 步障”,而且随着太阳的转移,花影也随之变化,作者用花影的“重重”,再次写花之多。
看来,作者善于选择描绘的角度。
这三层写花,笔墨由简入繁,由侧面烘托而至正面描绘,然后再加以侧面烘托。
但用笔都比较朴实,而且越来越实。
作者为了挽救这个危险的趋势(质实为词家一忌),把笔锋一转,写出了“向楚天空迥,人立西风”两句,亦花亦人,笔调一变而为沉着潇洒而又不乏空灵之气,遂使全词风格大变,从而逼近了上乘作品的行列。
词的下片,继续写拒霜花,但笔法与上片的正面下笔完全不同。
下片乍看好象写美人,实际上是通过写美人而达到进一步写花的目的,把花写得完美无缺。
过片承“西风”句立意,写秋色浓于愁,貌似借秋兴叹,实际上是引出再次写花。
白居易诗云 :“莫怕秋无伴愁物 ,水莲花尽木莲开。
”(《木芙蓉花下招客饮》)所以写秋愁正是为了引出这个“伴愁物”来。
这个“愁”字来得贴切巧妙,也很重要,其意一直贯串到“教妾若为容”。
“寂寞”以下四句,皆写“粉黛”(即美人)之愁。
“寂寞”、“妆慵”以至“惆怅”,皆是其“愁”的情态表现;
“施朱太赤”、“教妾若为容”,则是“愁”的原因所在。
美人总是要与花争艳的。
这里,美女们看了拒霜花,自己感到不好打扮了,不施“朱”(红色)固然不可,而施朱则“太赤”,不管怎样 ,总是打扮不出拒霜花的那种粉红来。
“教妾若为容”,是屡经打扮而总不能与花比美的愁叹 ,所以只有“妆慵”与“惆怅”了。
这几句虽从杜荀鹤《春宫怨》诗化出,甚至还借用了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施朱则太赤”的成句,但写得却自有新意。
古典诗词中总喜欢以花写美人 ,如“梨花一枝春带雨”(白居易《长恨歌》)、“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韦庄《菩萨蛮》)、“一枝娇卧醉芙蓉”(阎选《虞美人》)等等;
美女在花面前,总想比并一番,而且总有一种稳操胜券的骄傲,如无名氏《菩萨蛮》:“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黄简《玉楼春》:“妆成挼镜问春风,比似庭花谁解语?
”这里则以美人写花,并比之下,美人却甘拜下风,临镜不知所措。
拒霜花之美,由此可以想见了。
这是个很成功的比拟 。
词的结句“花易老、烟水无穷”陡转一笔,一反愁怨可掬的娇态,别开新意 ,花光尽而烟水来,以烟水之无穷弥补花的易老,把人引入一个高渺阔大的境界。
这种结句,大有云水迭生、柳暗花明、余味无尽的优点,正是深得词家三昧之处。
宋高宗也是擅长写词的人。
这首词既然有如此多的好处,他看了能不高兴吗?
从咏物词的发展史上看,这首词也是值得称道的。
两宋都有咏物词,但却有不同。
就总的倾向说,北宋少而南宋多,宋末尤多;
北宋咏物词往往有浓重而明显的抒情成分,南宋则渐趋冷静以至隐晦,这当然与其时代气质有关系,也与咏物词自身的发展过程密不可分。
这首词的作者赵昂,处在南宋初期,这首词也处于咏物词由北而南的过渡时期中,就咏物与抒情的比重上看,其咏物成分显然增多,而北宋的借物抒情的特色则明显减少。
应该说,它预示了南宋咏物词的发展趋势。
这一点,在我们鉴赏这首词的时候,也是应当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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