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东巡歌十一首

朝代:作者: 李白

永王正月东出师,天子遥分龙虎旗。

楼船一举风波静,江汉翻为雁鹜池。

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雷鼓嘈嘈喧武昌,云旗猎猎过寻阳。

秋毫不犯三吴悦,春日遥看五色光。

龙蟠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访古丘。

春风试暖昭阳殿,明月还过鳷鹊楼。

二帝巡游俱未回,五陵松柏使人哀。

诸侯不救河南地,更喜贤王远道来。

丹阳北固是吴关,画出楼台云水间。

千岩烽火连沧海,两岸旌旗绕碧山。

王出三山按五湖,楼船跨海次陪都。

战舰森森罗虎士,征帆一一引龙驹。

长风挂席势难回,海动山倾古月摧。

君看帝子浮江日,何似龙骧出峡来。

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

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文皇欲渡辽。

帝宠贤王入楚关,扫清江汉始应还。

初从云梦开朱邸,更取金陵作小山。

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

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

注释三川北虏乱如麻, 四海南奔似永嘉。

但用东山谢安石, 为君谈笑静胡沙。

天宝十四载(755),安禄山在范阳起兵造反,第二年攻陷潼关。

京师震恐,唐玄宗仓皇出逃四川,途中命其第十六子永王李璘经营长江流域。

十二月下旬,永王引水师顺江东下,途经九江时,三请李白出庐山,诗人应召,参加了李璘幕府。

随军途中,写下《永王东巡歌》十一首,这是第二首。

“三川北虏乱如麻”,三川即黄河、洛河、伊河,这里指三水流经的河南郡(包括河南黄河两岸一带)。

北虏指安禄山叛军。

“乱如麻”喻叛军既多且乱。

叛军到处烧杀抢掠,造成广大三川地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

“四海南奔似永嘉”,历史的惊人相似,使诗人回想起晋怀帝永嘉五年(311)时,前汉刘聪的相国刘曜,攻陷晋都洛阳,把人民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在诗人眼里,同为胡人,同起于北方,同样造成了天下大乱。

这就从历史高度揭示了这场灾难的规模和性质,表明了鲜明的爱憎。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是本篇最精彩之笔。

史载,前秦苻坚进攻东晋,领兵百万,声势浩大。

谢安被孝武帝任为征讨大都督,却奕棋自若,破苻坚大军于淝水,创造了历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

诗人自比“东山再起”的谢安,抒写自己出匡庐以佐王师之情。

可以看出李白此时雄心勃勃,自负很高。

前著“但用”,后书“为君”,笔势飞动,风度潇洒,一种豪迈的气概、乐观的情绪和必胜的信念跃然纸上。

以“胡沙”喻叛军,形象而深刻。

叛军之来,有如妖如魔,飞沙走石,席卷大地,遮天蔽日。

既写出它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和暗无天日的残暴行径,又写出徒有声势的虚弱本质和为时不长的必然趋势。

“静”字,凝炼、概括,使人想见胡沙平息后的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为君“静胡沙”又在“谈笑”之间,更见其成竹在胸,胜券在手,指挥若定,易如反掌之气概,读之心胸开拓,精神为之一振。

此诗的一个特色是用典精审,比拟切当。

古人认为成功的用典应有三条:“易见事”、“易识事”、“易诵读”。

(宋魏庆之《诗人玉屑·用事》)诗人连用二典,皆炼意传神,明白晓达,情境俱现,相映增辉,不愧为用典之上乘。

全诗艺术构思,欲抑故扬,跌宕有致。

诗人于前二句极写叛军之多且凶,国灾民难之甚且危,目的却在衬托后二句作者的宏图大略。

局势写得越严重,就愈见其高昂的爱国热情和“一扫胡沙净”的雄心;

气氛写得越紧张,就愈见其从容镇定地“挽狂澜于既倒”的气魄。

这种反衬性的蓄势之笔,增强了诗的力量。

试借君王玉马鞭, 指挥戎虏坐琼筵。

南风一扫胡尘静, 西入长安到日边。

李白到永王幕府以后,踌躇满志,以为可以一舒抱负,“奋其智能,愿为辅弼”,成为象谢安那样叱咤风云的人物。

这首诗就透露出李白的这种心情。

诗人一开始就运用浪漫的想象,象征的手法,塑造了盖世英雄式的自我形象。

“试借君王玉马鞭”,豪迈俊逸,可谓出语惊人,比起直向永王要求军权,又来得有诗味多了。

这里超凡的豪迈,不仅表现在敢于毛遂自荐、当仁不让的举措上;

也不仅表现在“平交诸侯”、“不屈己不干人”的落落风仪上;

还表 现在“试借”二字上,诗人并不稀罕权力(“玉马鞭”)本身,不过借用一回,冀申铅刀一割之用。

有军权才能指挥战争,原是极普通的道理。

一到诗人笔下,就被赋予理想的光辉,一切都化为奇妙。

“指挥戎虏坐琼筵”,就指挥战争的从容自信而言,诗意与“为君谈笑静胡沙”略同,但境界更奇。

比较起来,连“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都变得平常了。

能自如指挥三军已不失为高明统帅,而这里却能高坐琼筵之上,于觥筹交错之间“指挥戎虏”,赢得一场战争,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写战争没有一丝“火药味”,还匪夷所思地用上“琼”“玉”字样,这就把战争浪漫化或诗化了。

这又正是李白个性的自然流露。

那时不是“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局面几乎不可收拾么?

但有了这样的英才,一切都将变得轻而易举。

“南风一扫胡尘静”,几乎转瞬之间,就“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

以南风扫尘来比喻战争,不仅形象化,而且有所取义。

盖古人认为南风是滋养万物之风,“南风”句也就含有复兴邦家之意。

而永王军当时在南方,用“南风”设譬也贴切。

当完成如此伟大的统一事业之后,又该怎样呢?

出将入相?

否,那远非李白的志向。

诗人一向崇拜的人物是鲁仲连,他的最高理想是功成身退。

这一点诗人屡次提到,同期诗作《在水军宴赠幕府诸侍御》中的“所冀旄头灭,功成追鲁连”,就是此意。

这里,诗人再一次表达了这一理想,而且以此推及永王。

“西入长安到日边”(日是皇帝的象征;

而言长安在日边),这不但意味着“谈笑凯歌还”,还隐含功成弗居之意。

诗人万没想到,永王璘广揽人物、招募壮士是别有用心。

在他那过于浪漫的心目中,永王也被理想化了。

李白第二次从政活动虽然以悲惨的失败告终,但他燃烧着爱国热情的诗篇却并不因此减色。

在唐绝句中,象《永王东巡歌》这样饱含政治热情,把干预现实和追求理想结合起来,运用浪漫主义手法创作的作品不可多得。

此诗形象飞动,词气夸张,写得兴会淋漓,千载以下读之,仍凛凛有生气。

(周啸天)出处全唐诗:卷167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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