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杜十四之江南
荆吴相接水为乡,君去春江正渺茫。
日暮征帆泊河处?
天涯一望断人肠。
注释这是一首送别诗。
揆之元杨载《诗法家数》:“凡送人多托酒以将意,写一时之景以兴怀,寓相勉之词以致意”,如果说这是送别诗常见的写法,那么,相形之下,孟浩然这首诗就显得颇为出格了。
诗题一作“送杜晃进士之东吴”。
唐时所谓“进士”,实后世所谓举子(举进士)。
得第者则称“前进士”。
看来,杜晃此去东吴,是落魄的。
诗开篇就是“荆吴相接水为乡”(“荆”指荆襄一带,“吴“指东吴),既未点题意,也不言别情,全是送者对行人一种宽解安慰的语气。
“荆吴相接”,恰似说“天涯若比邻”,“谁道沧江吴楚分”。
说两地,实际已暗关送别之事。
但先作宽慰,超乎送别诗常法,却别具生活情味:落魄远游的人不是最需要精神上的支持与鼓励么?
这里就有劝杜晃放开眼量的意思。
长江中下游地区,素称水乡。
不说“水乡”而说“水为乡”,意味隽永:以水为乡的荆吴人对飘泊生活习以为常,不以暂离为憾事。
这样说来虽含“扁舟暂来去”意,却又不著一字,造语洗炼、含蓄。
此句初读似信口而出的常语,细咀其味无穷。
若作“荆吴相接为水乡”,则诗味顿时“死于句下”。
“君去春江正渺茫”。
此承“水为乡“说到正题上来,话仍平淡。
“君去”是眼前事,“春江渺茫”是眼前景,写来几乎不用费心思。
但这寻常之事与寻常之景联系在一起,又产生一种味外之味。
春江渺茫,正好行船。
这是喜“君去”得航行之便呢?
是恨“君去”太疾呢?
景中有情在,让读者自去体味。
这就是“素处以默,妙机其微”(司空图《诗品·冲淡》)了。
到第三句,撇景入情。
朋友刚才出发,便想到“日暮征帆何处泊”,联系上句,这一问来得十分自然。
春江渺茫与征帆一片,形成一个强烈对比。
阔大者愈见阔大,渺小者愈见渺小。
“念去去千里烟波”,真有点担心那征帆晚来找不到停泊的处所。
句中表现出对朋友一片殷切的关心。
同时,揣度行踪,可见送者的心追逐友人东去,又表现出一片依依惜别之情。
这一问实在是情至之文。
前三句饱含感情,但又无迹可寻,直是含蓄。
末句则卒章显意:朋友别了,“孤帆远影碧空尽”,送行者放眼天涯,极视无见,不禁心潮汹涌,第四句将惜别之情上升到顶点,所谓“不胜歧路之泣”(蒋仲舒评)。
“断人肠”点明别情,却并不伤于尽露。
原因在于前三句已将此情孕育充分,结句点破,恰如水库开闸,感情的洪流一涌而出,源源不断。
若无前三句的蓄势,就达不到这样持久动人的效果。
此诗前三句全出以送者口吻,“其淡如水,其味弥长”,已经具有诗人风神散朗的自我形象。
而末句“天涯一望”四字,更钩画出“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王维《齐州送祖三诗》)的送者情态,十分生动。
读者在这里看到的,与其“说是孟浩然的诗,倒不如说是诗的孟浩然,更为准确”(闻一多《唐诗杂论》)。
全篇用散行句式,如行云流水,近歌行体,写得颇富神韵,不独在谋篇造语上出格而已。
(周啸天)出处孟浩然诗集校注,全唐诗:卷160_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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